出汤出了一两个时辰,居然请到东岳大帝才见效验。姚十七不再发昏呓语,安安静静地睡着了。这一睡着,果然得梦——梦中的确有一伟丈夫,穿戴的并非本朝衣冠,额头上居然画了网巾,看上去还是个读书的。此人笑吟吟排闼而入,听说话腔调语气,也正是白昼空中那人。
“我叫俞寿贺,感君破坛相救之恩,特来相谢!”
“你既然有名有姓,听口音还是本地之人,如何作这身打扮?又如何藏身在那样一个小坛子里呢?”
“咱们的确是同乡——”俞寿贺说,“前明崇祯殉国那一年是甲申,有一回我大白天里不知不觉睡着了,忽然看见一个额上生着两只犄角的鬼卒,打从院墙之外凌风而至,二话不说,朝我脖子上一搭铁锁,就朝外拉扯。我还没来得及喊叫分说,但觉眼前一片风尘雨雾,掩击口鼻,几至于不能吐息。所幸未及片刻,也就停下来了。”
“来至彼处,是一座绝大厅堂,俨然是个深广衙门,望之竟无边无际。我朝前又走了怕不有一里多远,才望见堂上端端正正坐着个黑面大头郎君,官威甚是森严。此官身边还站着个唱名小吏,我一面走,一面听他含含糊糊念说些平生官职经历,我也不甚在意。等趋近案前一箭之地,上坐黑面郎君忽地喝骂起我来:‘你家累世受君国豢养,不图答报,反倒勾结贼虏,荼毒生灵,罪孽深重,应发付炮烙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