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淳爷发完火,气消了一些。他自然明白,他们没有谁想变天,说这些话,不过是老一辈庄稼人习惯的心理在作怪。他们在旧社会都曾是一代创业者,有的直到土改才分了十几亩地。他们是太珍爱自己的土地了。再说,这么多年,如果能把集体生产搞得好一点,他们也不至于老惦记着自己的地啊!福淳爷又有些惭愧起来。
他缓缓地摇摇头,又慢慢解释说:“平田整地不能不搞。老是沟沟垃垃怎么搞社会主义大农业?怎么发展机械化?怎么……至于坟头呢,”他沉吟了一番,“可以原地深埋。一个坟头占一片好地,浪费太大,火化不火化,那是以后的事——再说。”
老实讲,福淳爷自己也怕火化,只是一时尚无变通的法子。
白胡子们总算没有白来,搭讪了几句,也都起身走了。
平田整地终于搞起来了。福淳爷亲自跟着干,标准极严。田里的活路,他向来是挑剔的。福淳爷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庄稼把式,年轻时砍高粱,一天能砍五亩半。麦收扬场,无风一样干。他站在中间,左右开弓,同时向两边抛撒,麦子扬到半天空,“刷刷”地落下来,要四个人打落才跟得上。那时,他臂力很大,双手抠住石滚的凹口,平端在胸前,能原地绕三圈。村里人都说福淳爷有霸王神力。这也是他受人尊敬的一个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