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和马素德都有手足与表兄弟姐妹。在我们逃难时,他们中那些选择留下来的人,现在也都还活着。那些撑过一九八四年的人,现在也都活得好好的。而马素德已经死了,我也快要死掉了。
马素德的心脏为什么停了下来?癌症为什么占据我的身体?此事存疑。但同时,我们的心脏为何能够这么持久地跳动?自从我们持假护照登机以后,我们的身体怎么能够承受我们所做的一切呢?
我看着新闻,看着那些渡海而来的难民。世界真的已经变了。当我们逃难时,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是如何逃离自己的国家。在我们做过一番算计以后,我们就买了机票,飞往自由。而这些人呢,他们沿途奋斗,一公里接一公里地走下去。那些来到目的地的人以为自己真的到了。而我想要告诉他们,一切都还没开始呢。逃难已经深入你们的血液之中,将会传承到你们尚未出生的子女身上,会像一颗肿瘤,随着时间的流逝越长越大。你们所失去而自以为能够克服的一切,是永远无法弥补,也永远无法克服的。一切仍旧存在,就连你们所畏惧的急于逃离的命运,也还是会继续存在下去,就连那痛苦、血腥的死亡,也是你们所摆脱不了的,它将会继续存在。它会在你们夜里所做的噩梦中移动。它将会在你们的记忆中移动。当你们忆起逝去的亲人时,死亡就会浮现。你们当初想要逃离的一切会紧紧跟着你们现在所想要适应的奇怪生活,而且活灵活现、如影随形。它不会消失的!你们已被定罪,你们的孩子也一样。一切都会存在下去,而且会代代相传。